去年写过一篇文章《无聊时间》,是受到一期播客节目的启发。无独有偶,昨天又听到一期播客,又聊到类似的话题,从而读了主播推荐的韩炳哲的《倦怠社会》,仿佛是对自己近几年状态的精确制导,近几月尤甚。

有两种不同形式的能力。积极的能力是去做某事。与之相反,消极的能力是不去做某事,按照尼采的说法,是说“不”的能力。这种消极的能力有别于单纯的无能,即没有能力做某事。无能仅仅是积极能力的反面。它本身也是积极的,由于它和某件事物联结在一起,即它无法完成某事。消极的能力则超越了这种束缚于某件事物的积极性。它是一种不去做某事的能力。如果一个人缺少了消极的能力,那种不去感受某物的能力,而只有积极的能力,即感受的能力,那么感官将无助地面对汹涌而至、不由自主的刺激和冲动。

不知道从何时开始,甚至是从大学刚毕业开始,自己就在一条“积极”的道路上。不管是上海,还是杭州,这两座城市被资本赋予的意义甚嚣尘上,个人总在不经意间被裹挟。自主的积极性成为了企业催眠员工的手段,进而渐渐渗透进个人潜意识,导致了个人主体性的消失。

现代晚期的功绩主体不屈服于任何人。事实上,他已经不再是一个主体,因为主体的根本属性即是屈从(subject to)。他把自我积极化,解放自我,使其成为一个建设项目。从主体转化为项目却没有消除束缚。曾经来自他者的约束如今变为自我约束,后者却伪装成自由。这一发展变化同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存在密切关联。当生产力达到一定程度时,自我剥削比他者剥削更有效率,功能更加强大,因为自我剥削伴随着一种自由的感觉。功绩社会是自我剥削的社会。功绩主体不断剥削自我,直至精力枯竭。他发展出一种自我攻击,并往往以自我毁灭为终结。建构自我的项目(Projekt)如同一枚子弹(Projektil),功绩主体开枪瞄准自身。

在警惕自我攻击的倾向同时,怎么区别有意义的个人价值的实现,以及无意义的过度倦怠呢?

一味的忙碌不会产生新事物。它只会重复或加速业已存在的事物。

我想答案可能是:决策。有消极意义的决策,不是做什么,而是选择不做什么。

从去年到今年,在工作中让我最痛苦的两件事,都源于对自我不认可的事情的承诺。除了有讨好型人格倾向以及对自己发展危机的恐惧,更多的是决策的缺失,消极性决策的缺失。

我们很容易总结我们做了什么,却不容易总结我们没做什么。原本不应该做的,却强行占有了过多的精力,消耗了信任,消解了更多本该有意义的时间和思考。

当他表面看来无所作为时最为活跃,当他独自一人时最不孤独。

附图 《有熊谷守一在的地方》

希望未来也能拥有这独一份心境